书摘:《金色的圣山》(四)

袁红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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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过,贝吉多杰毕竟知道他要寻找什么,我却只知道自己缺少灵魂的归宿,而不知道应当如何去寻找……。”珠牡无声地自语道,厌恶地直视着眼前的黑暗,好像她心中的迷濛应当归罪于这北京冬末的混浊的夜色。刚才飘过她意识的回忆,是发生在五年前。一九九二年的夏天,珠牡用重金买通了劳改营的警戒部门的头儿,得到特许到劳改营中看望贝吉多杰。当时贝吉多杰也正巧因为抗拒“思想改造”,不肯按照官方要求诅咒流亡海外的宗教领袖达赖喇嘛,而受到惩罚,被捆在峭壁下让烈日暴晒,这样她才获得了与贝吉多杰单独相见的机会。
对于珠牡,这个回忆是艰难的。艰难之处在于每一次回忆过后,她都会在锐利的痛苦中感到她与贝吉多杰之间的心灵的距离,那距离漫长得似乎用她的一生都无法丈量。不过这种感觉却不能淡化她对贝吉多杰情感的依恋。相反,仿佛距离就是魅力,越是感到他们之间心灵的距离,她对贝吉多杰的依恋便越沉迷,就像是在柔情无限地遥望永远不能忘却的金色圣山。而且,她对贝吉多杰的感情此时已经不再只与她个人的命运有关了。奉献给英雄人格的崇敬和对于真理的迷恋使那种感情变得更加丰饶,也更加高贵而悲怆。这种感情的变化则起步于一次事件,贝吉多杰就因为这次事件被关进劳改营,成为苦役犯。
一九八六年,胡耀邦在专制顽固派发动的一次小规模“宫廷政变”式的夺权活动中失去了权力。此后,尽管胡耀邦的宗教宽容政策还在惯性中滑行,但是,像傻儿子一样对专制顽固派俯首帖耳的李鹏,却已经开始利用刚得到手的职权,强化对西藏宗教活动的专制控制。就在这种背景下,珠牡的父亲丹增班觉受当局之命,于一九八八年春陪同宗教历史地位略低于达赖喇嘛的一个大活佛进藏,主持几项宗教活动。经过几十年时而冷酷摧残时而温情抚慰的、充满诡诈政治权术的精神同化活动,共产党官僚集团已经成功地利用人性的弱点,将这位大活佛训练成一位能按照专制政治节奏翩翩起舞的宗教舞大师,而丹增班觉则早已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可以由当局任意摆放的政治花瓶。大活佛平时只能耽在北京,当局这次让大活佛进藏,是为了利用他的宗教地位在一定程度上抵消流亡海外的达赖喇嘛在西藏的精神影响--共产党官僚集团从精神上控制了大活佛后,就希望大活佛从精神上控制西藏僧侣和佛教信徒。
那时,珠牡已三年没有见过贝吉多杰,得知父亲要陪同大活佛去西藏主持哲蚌寺的祈祷大法会,对贝吉多杰的思念犹如突然爆发的壮丽的雪崩般不可遏制,于是她临时决定随父亲一起到拉萨去。
到达拉萨的第二天早晨,珠牡便动身赶往色拉寺。因为,她已经得知,今天哲蚌寺的僧人要同色拉寺的僧人一起在色拉寺的辩经园内辩经。
辩经的地方在色拉寺主殿东边的一个园子内。辩经园实际是一片白色围墙围起来的柳林。古柳粗糙的树干呈现出灰黑色,像是被岁月的艰难扭曲的生銹的铁柱,树干上垂挂下来的柳枝则随风摇曳,有一种超脱而飘逸的情调;阳光使柳树翠绿的叶片上闪烁起怵目的银火焰,地面上灰白色的碎石则被透过茂密的叶片洒下来的阳光镀上凝重的银灰色。
二百多名年轻僧人聚集在辩经园内,他们之中年龄小的只有十几岁,年龄大的很少超过三十岁。他们身披的僧衣是深红色的,那是一种很浓艳的色调,令人不禁想起盛放的玫瑰或燃烧的血迹。只有几位如枯树,如风蚀岩石的年老上师的僧衣是褐色或金色的。
珠牡赶到时辩经刚开始。此次辩经的主题是与龙树菩萨所着的《中观论》有关的内容。所有年轻的僧人分成两人一组,一个专门进行答辩,另一个专门提出问题,进行诘难。答辩者盘膝坐在地上,诘难者则采取站立的姿势。
走入辩经园柳林的绿荫后,珠牡立刻感到炽烈的生命气息迎面而来,而智慧碰撞中迸溅出的蓬勃生机像燃烧的美酒一样令她沉醉。做为答辩者的盘膝而坐的僧人,有的瞑目端坐,披着僧衣的身体如裸露出地面的深红色岩石般结实,只用从紧闭的双唇迸溅出的简短词语反击诘难者;有的苦恼地用双手捧住自己的头颅,额头上现出道道土棱般的皱纹,苦思冥想该如何答辩;有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亮,斜视站立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绝地提出问题的诘难者,并准备以一个简捷的反问使对手的问题崩溃,而他的样子就像一个躲在在草丛深处的狐狸,随时准备窜跃而起,攫取从草梢上飞过的鸟;有的则在对手一连串难题的攻击下,露出痛苦欲绝的神情,而身躯像暴风雨中的树一样剧烈摇晃。
做为诘难一方的僧人,一边以高山陡坡滚落而下的巨石般的语调,提出问题,一边手舞足蹈地围绕坐在地上的答辩者快步行走。他们几乎都是狂呼怒喝似地提问,而他们身体的姿态却又风格各异:有的舞动手臂,像是一只从高空俯冲而下,扑击猎物的鹰,要用铁翅击碎答辩者的头颅;有的因为对手没有能立刻回答自己的难题,而得意得犹如迎风展翅起舞的醉鹤;有的涨红的脖颈上隆起道道青筋,深深弯下腰,焦灼地将头颅垂到盘膝端坐的对手面前,乞盼地瞪视着对手的眼睛,同时痉挛的双手手指铁钩般地撕扯自己的胸膛,似乎是试图把自己心掏出来给对手看,以使他弄清楚自己的问题的真正含义;有的则由于体味到了自己提出的难题中蕴涵的智慧,而昂首向天狂笑,宛似一只痛饮了烈酒的花斑豹。
珠牡面颊边飘浮着沉迷的微笑,漫步在两百多名辩经的僧人中间,而她心中动荡着明丽的民族自豪感--为这些雕刻着雄性之美的年轻生命在人性普遍物化的时代还能热烈地沉醉于精神而自豪;为自己的民族宗教在古老的岁月中就创造出了辩经这种极具精神自由魅力的学术研究方式而自豪。然而,自豪的后面她却触摸到了坚硬的遗憾,并有些迷惘地想:“辩经的主题还是千年之前结出的精神果实,什么时候,这些年轻的生命才能以这种自由的方式讨论现代的思想课题?”
珠牡一直没有用目光寻找贝吉多杰,她畏惧自己的目光同他的面容猝然相遇的时刻,她怕那一瞬间,她的情感会难以抑制地趋向疯狂的极致,从而亵渎了这精神圣地。可是,已经在辩经的僧人中漫步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发现贝吉多杰,这又使珠牡不安了--她畏惧与贝吉多杰相遇的瞬间,但又刻骨铭心地思念他,日夜都期待与他相见。
珠牡的目光一次比一次焦灼地从每一个僧人脸上掠过,她眼睛里失望的阴影却越来越沉重了。就在珠牡绝望地想要放弃寻找时,在一个下意识的回顾中,她却看到了端坐在辩经园一个角落中的贝吉多杰。尽管蓦然涌出的泪水很快模糊了她的视野,但在短暂的第一个注视中,她已经看清了贝吉多杰的面容,看清了他面容上的那道可怕的刀痕。
“不能说那刀痕使他更英俊,但确实使他的面容更生动,更刚毅。噢,还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悲怆意味……。”珠牡迷乱地想,而她的心沉浸在又苦又甜的感觉中。等摆脱了最初的眩晕之后,珠牡慢步向贝吉多杰走去,这时她才注意到,贝吉多杰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冥想,没有人同他辩论。于是,珠牡向一位身穿金黄僧衣、指导辩经的上师问这是为什么。而那位上师回答的声音像是绽出翠绿苞芽的铁黑色枯枝,显得既干枯、又清新:“他也在辩经--同自己的心在辩。”
珠牡面对闭目冥想的贝吉多杰坐下,她那由于长久的思念而显得憔悴的目光,犹如属于高山之巅的淡紫色晚霞,飘落在贝吉多杰的面容上,沉迷地审视他与自己的心的辩论。
贝吉多杰的面容上覆盖着灿烂的宁静,这使他颇具雄性高贵感的头颅犹如在夕照中变成金色的圣山一样,呈现出辉煌的庄严肃穆,而他唇边青铜色的微笑给人以坚硬、刚烈的沉醉感。珠牡觉得此刻的贝吉多杰美极了,那是在灿烂的宁静中巍峨崛起的大勇敢的雄性之美,那是凛然不可犯的高贵之美,任何物欲的诱惑都不能污染他,任何暴力都不能屈服他。然而珠牡只能满含晶蓝的泪水欣赏他辉煌的美,因为,她知道那美不属于她而属于他所理解的真理。
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地,贝吉多杰的身躯剧烈震撼了一下,他面容上灿烂的宁静于瞬间之内就崩溃了,破碎了。他的脸色呈现出死尸似地青灰色,颊边的肌肉仿佛忍受焚身的痛苦般抽搐起来,而那道纵贯面容的紫红色刀痕宛似要从形态狰狞的黑云中跃出的雷电。
“烈火……!”一声犹如受伤的猛兽发出悲愤的吼啸,随着猩红色的血雾,从贝吉多杰岩石裂缝似的嘴唇间喷溅而出,“黑红色的火……像牲畜一样在火中交配……在圣洁的甘丹寺前--噢,--我是使圣地蒙羞的生命……噢,黑红色的火焰,烧得我眼睛疼,烧得我心疼……。”
贝吉多杰下意识中说出的话被他自己的一声声短促的惨号撕碎了,但是,珠牡仍然毫无疑义地确信自己理解了贝吉多杰话语的含义,明白了是什么使贝吉多杰痛苦如狂。她失魂落魄地自语道:“贝吉多杰,--此刻,他一定又看到了甘丹寺前的那块裸露出地面的岩石,他的父母就是被迫在那块宽阔的岩石上公开性交的。那裂开巨大缝隙的、深红的岩石真像一团被狂风吹裂的火焰,坚硬的火焰……。”
贝吉多杰的身体痛苦地震颤着,他的神情变得更狞厉可怖了。突然,他悲痛地责问苍天般仰起头颅,话语像是猩红的血迹,从他野兽一样洁白的紧咬的牙齿间迸出:“产生于罪恶的生命还能够成为大慈大悲大勇吗?!……黑红色的火,你能把我的心烧裂,为什么不能烧焦我的心?!--你把我心中的骄傲烧成灰烬,我的心就不再疼了……。”
贝吉多杰的话语最后变成了就要窒息的呜咽。珠牡想为贝吉多杰放声悲哭,可是,她发现自己心底里只伸展着荒凉的沙漠,没有泪水的源泉。注视着贝吉多杰的痛苦却不能为他做点什么,这使珠牡几乎要将自己的双目挖出。在一阵疯狂的冲动中,她迅速抽出腰际的袖珍藏刀,残酷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切割起来--她所能做的只是陪伴贝吉多杰痛苦。
贝吉多杰清秀的鼻翼像野兽似的敏感地翕动了一下,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而那双燃烧着痛苦的黑火焰的眼睛,立刻被身前地面上的血迹诱惑了--那血迹是从珠牡手臂的刀伤中涌出的。这时,一块血流溅落在上面的石头竟然裂开了,不知是被珠牡灼热的血烫裂的,还是被贝吉多杰眼睛中炽烈的痛苦烧裂的,或者是被透过柳枝的间隙照射进来的阳光晒裂的。
贝吉多杰狰狞地瞪视着血迹,身体仿佛被陡峭而沉重的苍穹压迫着,慢慢俯向地面,俯向那片将石块烧裂的艳红如火的血迹。终于,贝吉多杰的嘴唇艰难地亲吻在血迹上,就像亲吻了一片美丽而妖冶的诱惑。
这样过了片刻,贝吉多杰身体痛苦的震颤消失了。这时,珠牡听到贝吉多杰胸膛里传出低沉但却格外清晰的声音:“……染就是净,净就是染……。”她知道,这是密宗经典中的一句话--她的父亲就经常在没有外人时低诵这句话。
等到贝吉多杰的身体重新缓缓挺直时,他的眼睛又闭上了,脸上狞厉可怖的神情也被疲倦的宁静抹去,只是脸色还是青灰色的。他双唇轻轻翕动着,吐出一句话:“用罪孽的火熔铸出清净无垢的佛性。”随后,一个荒凉、沉寂的微笑飘拂在他的唇边。
珠牡从来不敢对佛教稍有不敬,不过,她也无法迫使自己相信,密宗经典中那么一句话就能使贝吉多杰免于痛苦,而且,她隐隐觉得什么也不能消除贝吉多杰的痛苦,因为,那痛苦是刻在他的命运上的,是刻在他的心上的,甚至让生命平静地消逝于死亡,那痛苦也不会凋残--唯有艳红雷电般震撼人心的死亡,或许才能击碎那狰狞的痛苦。
珠牡放下衣袖,遮住被自己的血洗过的手臂,而她的思绪犹如雪峰上被风撩动的云缕一样纷乱:“与他的命运之源相连的痛苦一定时常像今天这样折磨他,他只能靠野犛牛白骨般坚硬的意志与痛苦搏斗。噢,我高贵的贝吉多杰哥哥,我骄傲的贝吉多杰哥哥……今天,他是为了让我不再用刀割自己,才逃离了与痛苦的搏斗。要不然,他宁静的神情不会是青灰色的,他的微笑也不会如此荒凉……他亲吻了我的血迹,但却不肯亲吻我。因为,我曾拒绝了他对我的心的要求,而这侮辱了他高傲的心。可是,……。”
这时,贝吉多杰睁开眼睛,宁静地望着珠牡,那是漫天黄叶在苍白的秋风中飘落的宁静。过了片刻,贝吉多杰声音艰涩地说:“妈妈在送我当僧人前告诉我,英俊的男人只能给女人悲哀--如果他灵魂卑陋,就会带给女人耻辱的痛苦;如果他灵魂圣洁,就会带给女人高贵的痛苦,因为,要保持心灵的圣洁,他必须选择人世间最艰难、最痛苦的命运之路……妈妈她还说我太美了,是女人的灾难;我进入寺院,远离女人,就是一种慈悲--对于可能爱上我的许多女人来说,是大慈悲。当时,我没有听妈妈的话,想要你同我到藏北无人区去,去寻找荒野中的自由命运。但那是罪过。”
说完,贝吉多杰站了起来,转身离去。珠牡随之站起来,并伸出手臂,紧紧抓住贝吉多杰僧袍的一角,声音中闪烁着莹澈的泪影,说:“我需要高贵的痛苦,否则,我会死于麻木,死于庸俗!”
贝吉多杰的脚步停下了,冷峻地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从僧袍下抽出一柄藏刀,像割裂深红的火焰似的,割下珠牡握住的那角僧袍,冷漠地说:“我的痛苦与罪孽相连。你到别的灵魂中去寻找高贵的痛苦吧。”
@(待续)
(节自《金色的圣山》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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