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破柙记 (46)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摄/大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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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论语.季氏》

二十六  披张狮子皮

今天正是张万庆看出“名堂”的时候。

经过三个星期的调查、“摸底”,丘封县委“二道坝整顿工作组”拟定了第二阶段工作计划,确定了一份七十四人的待审查名单,他带着这份名单来向市委书记罗国夫汇报。

时值中午,罗国夫刚吃过午饭,正躺在二楼办公室里一张帆布行军床上休息。

“政委,我来了!”张万庆还是按老习惯叫罗国夫为“政委”。

罗国夫缓缓睁开眼,埋怨地说:“连个中午觉也不让睡,真会挑时候!”

“这不是你说的吗?”张万庆叫屈不已:“你说,上班时间人来人往不方便。下班时间到你家,又说,让人家看见鬼鬼祟祟的也不好。只有中午既光明正大又没人干扰。”

“行了,行了!我说一句你就有十句等着!”罗国夫并不认错:“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坐起身来。

“这是二道坝工作组第一阶段工作总结及第二阶段工作计划的请示报告,带来先请您过目。”张万庆指着说:“都是戈进军搞的,没有我任何意见。”这后一句话的意思是表示他遵从老上级的指示,对工作组没插手,当然也就没责任。

罗国夫戴上眼镜,浏览着:“……‘概况……二道坝及其毗连的蓬门村地区共有商户一百一十六家,住户九十七家,常住人口约二万六千人。……客流量……营业额…………资金流动量’这些都是流水账,让秘书去核实就行了!……”

他边看边评,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向张万庆解释他“一目十行”的原因:“……‘事件发生的经过’……这也是流水账,我是当事人比他们还清楚呢!……‘事件的性质:在国际反华反共的大气候下……’扯这么远做什么?国际上有谁知道个罗国夫?……‘各种敌对势力,阴谋推翻中国共产党的领导,颠覆无产阶级专政的一次实力的较量。是有目的、有组织的动乱,是‘六四’的遗续。他们以造谣、污蔑、颠倒黑白的手法,对党的地区负责人抹黑、丑化、围攻、漫骂,甚至危及人身安全。……’这段话倒也不差,但是由于我们几十年来对任何‘乱子’都是这个分析法,陈窠老臼,反而冲淡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不过不能要求过高,否则人家会说我是吹毛求疵。……”

“那麽这段是要改还是不改?”张万庆请示。

“人家的文章为什么要改?”罗书记说:“我最欣赏的是‘各种敌对势力’的‘各种’二字,再妙不过!”他甚至热烈赞扬起来。

“怎么说?……”张万庆不解。

“……‘各种’就不是一种,也不止十种,而是包罗万象。岂不就是说:既有阶级的、社会的、利益的原因之外,还应该包括来自我背后的、出于难以告人目的的原因,带着‘同志’面具的‘势力’,对吗?……‘各种’嘛!……”他笑对张万庆,表情说是狡猾并不为过。

“怕是你理解的这个‘各种’和人家写出来的这个‘各种’不会是一个意思。难道有谁会不打自招?”张有意地扫兴。

“呃?!……”罗却仍然自负地乐观:“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个‘各种’就有文章可做,有了这二个字这个报告我就满意百分之百了!”

“但愿如此!”张万庆讽刺着。

罗国夫继续看报告:“……‘下一步工作安排:根据对形势的分析,事件的性质及调查所得的情况,计划对下列三种人进行清理性审查:一,残存的或者说是隐藏的,一贯仇视党及社会主义的阶级敌对分子;二,在清理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污染过程中或在清理‘六四’暴徒过程中顶风而上的狂热分子,所谓‘民运分子’,挑战党的领导有煽动言论并行动的颠覆分子;三,各类刑事犯罪分子,来历不明的社会渣滓,反动余孽,负罪潜逃分子……’”

罗书记对这一段看得很仔细:“嚄!七十四人名单!”

“报告”在第一种人中列举了祁冠三,不厌其详的揭露其阶级背景、“反动事迹”、一介“老反革命”,是“敌对阶级的代表人物”;与之并称的还有一位在蓬门村买房退休的老教授,他是“宪法内斗争”的倡导者;一位因散布“昏云蔽日,喻主上失德,小人擅权”的已被“遣送回乡”的老三轮工人。

第二种人的典型是于喜莲。她的“劣行”“罄竹难书”。

令人费解的是第三种人,张文隆、张文陆兄弟在列。理由是“来历不明”,“怀有可疑动机的对周围人小恩小惠”。

“大开杀界!”罗国夫愤怒掩卷:“不亚于一场‘严打(邓小平曾于80年代两次指示‘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简称。各地为了报功,把已处理过的案犯或已刑满出狱的罪犯从‘严’送进刑场)’。用无原则地发泄掩饰自己不可告人的企图,用血迹来冲刷脚印,贼喊捉贼,罔顾事实,形左而实右!……”他站起身在办公桌前急冲冲走来走去,激动不已。

“您冷静些。”张万庆劝解,虽然他估计罗国夫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文件,但也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好在我还是工作组长,我有权力撤销这份报告。”

罗国夫稳住身,仰头看了半天天花板,终于说道:“不!根据中央精神,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是‘维护社会稳定’,这样的报告虽然用心不可取,但客观上却能收到一些吓阻效果,能使一些想要挑战法律的人有所收敛。再说人家有着强有力的背景,在市委会上也会以多数通过。”

“可是正像您说的,这玩意儿可是‘形左实右’,执行下去可就又是一场血!”身为公安局长,张万庆也厌倦了血腥。

“那就要看我们怎执行了。执行权在我、在你,不是吗?”罗国夫眨动着小眼睛。

“你是说……我们撇开戈进军,接受他的报告可不按他的办法办?”张万庆明白了老上级的意思。

“耍狮子的(即狮子舞)披一张狮子皮,吓人,不伤人!”罗说。

“可他还是工作组副组长呀?”张又顾虑起来。

“……这样吧!”罗国夫不回答张的问题,直接做出指示:“你明天下午来列席市委常委会,讨论这份报告。通知小戈,让他也来!”

“是!”张万庆习惯性的服从。

“我交你办的事怎样了?”罗国夫提出另一话题。

“清楚了!”张万庆有把握地说:“把你私访二道坝的消息透露出去的是你的司机,小赵!”

“他?”罗国夫吃惊。

“您可别误会!”张万庆急忙修正说法:“他可能是出于好心,怕您一人微行不安全,在与您分开的时候给市委办公室冯主任打了个电话。……”

“嗯?”罗国夫示意说下去。

“冯主任当下与市公安局苏局长联系,道出你的行踪。他是如何部署的,我做为下级不便打听。可从另一头,在我们丘封县来看有两个‘风源’:一,是驻蓬门村的乡公安员韩崇礼。您先看看这个……”说着他递给罗国夫一份复印件。

此件原迹是一篇小学生作文,题目是《我的同学》,作者是蓬门村第二小学五年级学生王欣。

“(简体字)我的同学韩国强是个不诚实的人。上个星期天早上,妈妈刚刚上市走了,韩国强冲冲(匆匆)来找我,把(扒)在我耳道(朵)上说,城里下来个罗大官,是包公四方(私访)来了,你妈为什么不去找他讲讲理呢?不去白不去呀!我听了以后马上跑,追上妈妈告诉她。可是,等我妈出了事,我去找韩国强问他,不是你说的可以找大官讲理吗,怎么讲了理你爸(指韩崇礼)又把我妈管着(制)了呢?他不成(承)认,我两(俩)就打架,他个子大……”

“这个王欣是……?”罗国夫问。

“于喜莲的儿子。”

“这‘上市’的时间?”

“二道坝早上十一点开市,于喜莲是上市‘告地状’。”

“她倒准时!”罗国夫苦笑着说。

“二道坝市场管理处的人很懒,从不按时上班。对于喜莲来说这段时间既安全施舍也多。”

“这个姓韩的又怎么知道我的消息呢?我在十一点的时候还没到二道坝。”

“‘该韩……”张万庆不知不觉地用起办案用语:“是受谁的指使还不清楚,但有一个旁证。”

“什么?”

“二道坝有一个警民联防队员叫吴明光,他也是最先知道你要去二道坝的人。据他交代,当天上午也是十一点钟左右,市区宋门地区另一联防队员姓田的打电话告诉他,说有一个声名狼藉即将下台的‘市级干部’要到二道坝私访,邀买人心。他要吴明光组织人给这个高干‘亮亮相’,让他看到群众不买账,接受教训乖乖下台。就是他,组织了落地艺人演出,找小孩子唱《拍手歌》。……”

“我说呢,组织的那麽严密,及时。”罗国夫评论著。

“据他说,他再也没想到来的是你。知道自己把事情闹大了,工作组一进点他惶恐不安。”

“为什么?‘联防队’不是小戈管吗,还能坐他个承办不力?”

“相反,正因为戈进军是工作组副组长他才害怕。”张万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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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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