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城到洛阳——拓跋魏文化转变的历程》序
当我还是个历史学徒的时候,有个问题常萦胸际,那就是两种不同类型文化接触时,最初往往会出现一个文化的边际。这个文化的边际,对文化接触后的冲突、调和与融合会发生很大的影响。虽然这祇是少年狂狷之念,但等后来接触实际的资料,进行真正的研究时,仍然会隐隐浮现。从最初讨论汉匈之间的瓯脱,经过拓跋魏文化变迁的历程,到最后对长城的探索,或多或少都有这种观念痕迹。
不过,对于这些问题的探索与讨论,往往都浅尝即止。祇有这本书讨论的拓跋氏部族进入长城后的文化变迁,比较具体。讨论的范围从太祖拓跋珪天兴三年(西元四○○年),选择平城建都,到高祖拓跋宏太和十七年(西元四九三年),为了迁都而规建洛阳,前后经历近一个世纪。这一个世纪是拓跋魏文化转变的重要时期。由最初胡汉杂糅的文化形态转变开始,最后完全放弃自己的文化传统,融于汉文化之中。讨论和探索就环绕着这个主题进行,研究拓跋魏和汉文化直接接触过程中,在不同阶段所产生的不同的问题。不过,最后仍然无法得到肯定的结论。因为无法确定对拓跋部族本身文化而言,这种变迁的结果是圆满或是悲剧性的。
这些问题是香港新亚研究所五年读书与工作,与后来回到台湾大学历史系任教最初几年相继完成的。当年的新亚研究所确是魏晋研究的理想的环境,我的业师牟润孙先生是治魏晋的,同时又有钱宾四先生与严耕望先生从旁引导督促,使我顺利进入这个研究领域。这本书记载的是我在这个领域里蹒跚学步,到独立行走的历程。
那年,周一良先生再访美国,到普林斯顿大学,黄清连弟正在那里写论文,他向周一良先生请教台湾的魏晋南北朝史研究情形,周先生竟提到了这本书,并有所称赞。周先生是前辈学者又是这个领域的大家,既蒙青睐,欣喜何似!此后这些年向他多所请益,眷顾尤多。祇是我已转变了研究的方向,虽仍在魏晋领域,但已和过去研究的范围完全不相涉,人生的际遇真是难意料。
犹忆当年准备赴香江就学,临行请教鲁实先先生。鲁先生是我就读嘉义中学时的国文老师,此后这些年一直维持亲密的师弟关系,他常以我未能传他的历法与甲骨绝学为憾,他劝我此去能续王昶旧业,作〈金石三编〉。自知无此能力,不过入学以后,还是细读赵万里的《汉魏南北朝墓志集释》,及其他拓片,没有想到对我的研究有很大帮助,这真是无心插柳了。
这本书最初由联经出版,现在,得其慨允而纳入《糊涂斋史学论稿》,列为一编。当初这本书出版,请台静农先生题额,如今台先生已归道山,为了表示对台先生诚挚的谢意,仍以他的题字作封面。最初由黄清连对全书清理,这次还是麻烦他,不过书中的引文,则由李广健弟查校,其中仍难免有误。这本书基本上没有更删,仅增〈《崔氏食经》的历史与文化意义〉一文,这是参加第一届中国饮食文化学术研讨会发表的论文,也是这么多年唯一一篇这个领域的论文,可作为“崔浩之狱”的一个旁证。
西元两千年十月二十二日序于台北糊涂斋
作者简介
逯耀东(1933~2006年),江苏丰县人。台湾大学历史研究所博士班毕业,获颁国家文学博士(历史学)。曾任台湾大学、香港中文大学历史系教授。毕生从事历史教学与研究工作,尤专注于魏晋南北朝史、中国传统与现代史学、中国饮食文化。在本局出版有“糊涂斋史学论稿”五种、“糊涂斋文稿”五种。
《从平城到洛阳——拓跋魏文化转变的历程》内容简介
讨论近代以前的中国历史,无可否认地,边疆民族与汉民族以长城为基线,所发生的冲突与调和,对彼此的历史与文化形成的激荡,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在永嘉风暴中,拓跋氏部族最后进入长城,不仅收拾了黄河流域边疆民族破坏的残局,并建立了较长期的统治政权;同时对东汉以来渗入长城的其他边疆民族作了一次融合。然后以此为基础,和汉民族作一次彻底的融合,而孕育了新的血轮与新的文化因子,成为后来隋唐帝国建国的基础。
逯耀东教授以拓跋魏进入长城建立的首都平城,与孝文帝迁都后的洛阳为基点,讨论与分析拓跋魏进入长城后,近一个世纪文化变迁的历程,见解精辟,体系自成。
──节录自《从平城到洛阳——拓跋魏文化转变的历程》/东大图书公司提供(本文限网站刊登)
责任编辑:李梅